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室暗香

百川从玉匣中抽出一根香来，它比旁的香要短上小半截，最上端呈现出焦黑且不规则的痕迹，这显示了它应该曾经被点焚过，只是还没有燃尽，就又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而熄灭了。

百川将它点燃后，插了在床头旁矮柜上的一个十分袖珍的黄铜香插里。兰珊原以为这小香插是个市面上常见的葫芦样式，但仔细一看才发现，本该上大下小且只有两个的葫芦卺，其实共有三个，那一个个圆不溜丢大小相差无几的造型，加上浮在弧形表面栩栩如生的细小颗粒感，配合此刻插在上面的线香少女的脑海中灵光一闪，面上闪过一丝不可置信这香插与线合在一起，就是一串微型的冰糖葫芦！

冰糖葫芦，是在山下的李家镇，她为了见白蛇，故意找的一个借口；也是整个计划里，为了铺垫她是他的妹妹，故意埋的伏笔之一。

这个普通而寻常的零嘴吃食，对他们二人来说，却具有特别的意义。

它又酸又甜，如同他们之间充满真情假意的感情。

油灯微光下，闻道石忠实而沉默地收录了它所见证的一切。

小香插的设计如此独特，显然不可能是买来的，而应该是出自百川之手，至于他为何亲手制作这样一个看起来稚趣可爱但和他本人风格完全不搭的香插，其中的含义已经不言而喻。

这是她爱吃的东西。

不，这也是他妹妹爱吃的东西。

在他眼里，自己就是她的妹妹，所以这香插与其说是为她做的，倒不如说是，为他妹妹做的。

可实际上，她并不是他的妹妹。

但他明明很喜欢她，不止是哥哥对妹妹的那种爱护，而是男子对女子的爱意。所以，这当然也可以说是为她所做的。

兰珊陷入某种根本无法走出循环的自我矛盾和质疑，虽然终究没完全说服自己，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回去，继续往下看。

百川手中这根安神香含有龙淫之气，会催发他对她的欲望。这种欲望的根源是出于本能，只不过把欲望的对象限定为了她。原始的冲动加上情感的动摇，基本上可以拿下任何一个男人。所以，它并不是那么好应付的，若是强压下去，多少要花些功夫，也要吃些苦头。

兰珊想起下山回无垢城的前夕，她也在客栈自己房内点过那安神香，之后青宇的表现的确是受到了影响，他们在浴桶中颠鸾倒凤，她用情欲掩盖自己计划中可能的疏漏，也用情欲验证他对她的爱意有多深。而当时的百川因为只吸入了些许就离开了，等他再出现在她面前时，仿佛一切已经风平浪静。

因为确定要用龙淫之气推动自己的计划，她当初确实好生了解了一番这个也算自己生命组成体的一部分，可毕竟只是纸上谈兵，又不可能随便找人试验，所以，某些细节她只能从理论上推导，难免有所偏差。

不过，根据在回无垢城前那晚，留在她房内的青宇与早早离开的百川随后的不同表现，她猜测，如果吸入的龙淫之气不多，且没有她从中继续推波助澜地催发，对方的确是可以凭借自身的定力或者是修为，扛过那种欲火焚身的感觉的。

但即便已有先例，但眼见百川点燃那安神香后，她的心还是提了起来。

点完香的百川默默看着那一缕轻烟袅袅升起，慢慢脱离了微弱油灯光亮能够覆盖的范围，融进房间的黑暗中，无声散去。

他重新回到床榻上，阖目躺下。

可这香既然点燃了，他怎么会睡得着呢？

果然，那香不过才燃了半寸，他的眼睛又忽然睁开，起身站在矮柜前伸出手，像是无比留恋一般，让修长的手指穿过那转瞬即逝的轻烟中。

他伸手做了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但穿梭在指缝间的，唯有抓不住的烟雾，它们缭绕着，扩散着，直至完全消失。

一贯总是带着浅笑的年轻男人，面上闪过一丝挣扎之色，他垂下手去，徒手捏灭了房中的这一点红。

油灯依旧亮着，房间里的大部分地方依旧暗着。

百川摊开了手掌，看着指腹上被灼烫出来的小伤口，轻轻地，带着几分认命似的悲凉，笑出了声。

兰珊之前还能忍着不哭，看到这一幕时，却在无意识间泪流满面。

闻道石的影像里，百川的眼神中已经翻涌着少女所熟悉的情欲他果然受到了安神香中龙淫之气的影响。但他的眸光里，还有许多她感觉陌生的激烈情绪，像是爱，像是恨；像是哀，像是狠。

这根香因此变短了一小截，顶端还是焦黑的。他把它收回了玉匣子里，显然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了很多回。

然后，他从抽屉中又拿出了另一样东西。

兰珊疑惑地看着他手里的东西，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白蛇叹了口气，用尾巴卷着她的袖口拽上去，给她擦擦脸颊上的眼泪，别哭啊，待会儿百川回来会看出来的。

少女闻言立刻努力地止住哭意，眼睛则继续盯着闻道石。

白蛇见她都没看向自己，顿时有些怏怏不乐，它盘在少女的手臂上不快地甩了甩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她的袖子。而等感到不安的兰珊下意识像以前一样把它抱紧，它这才觉得舒心了点。

虽然无垢城的三个男人都比敖潭那条石头龙好，起码都懂得回应兰珊，也都挺宝贝她的。可兰珊为他们掉的眼泪也不少。明明放在以前，除了敖潭，兰珊也就为它掉过眼泪，如今，她却总是把目光落在这三人的身上。

想至此，白蛇又感觉不爽起来。

这该死的计划早点完成早拉倒，到时候救了敖潭，兰珊也不会留在他身边，它就带着她去个全新的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把这里发生的一切统统忘掉，它每天都会想办法逗她笑，不叫她再掉一滴眼泪。

闻道石的影像里，百川还拿着那样让兰珊始料未及的东西，无声地站在床榻前，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少女的眼中闪过疑惑，白蛇故意说道，我给你提个醒，你做好心理准备，他马上就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兰珊听了这话，惊讶又不解地低头与怀中的小白蛇对视，后者却只是龇牙吐了吐蛇信子，又卖起关子来。

白蛇心想，既然这百川认定了兰珊是他妹妹，还对她念念不忘选择越界，虽说于兰珊的计划来讲是好事，可不见得他这个人就很好。哪个正人君子能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情来？

它不是很愿意承认，自己拿出闻道石的影像给兰珊看的初衷，除了向她确认安神香是被百川捡走的，更是希望她也能认识到，这个男人并非十全十美的君子。

这百川再好，也没有它好，哼！

仿佛是验证了白蛇的话，百川动手开始解他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