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1 / 1）

&esp;&esp;俩宫主一时面色精彩，又对望数眼，最终相当平和地答应了。

&esp;&esp;血誓立成后，江潭亲引太阳河水出谷，在沙山旁种下骞木种子。

&esp;&esp;待得骞木长成，此处的血源恶咒也将作为养料，尽数化去。

&esp;&esp;这恶咒曾吞噬了晏青的血骨。倘使冥冥之中仍有灵知余存，这点源自故土的气息应当会使她欣慰吧。

&esp;&esp;江潭歇靠在砂阶上，瞅着培平的种坑发呆。想不知要过多久这树才会出苗呢？

&esp;&esp;这么想着，周围渐渐晕起白雾。

&esp;&esp;江潭觉得奇怪。他已然撤了昆仑阵，按理说谷口附近不会有雾。

&esp;&esp;但雾真的很大，一会儿便什么都瞧不见了。

&esp;&esp;江潭站起身来，在雾气中走了很久，隐隐约约听到一点细碎响动，很轻，很有规律。他朝着声源处走，再一会儿，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背对着他，在桃树下掘着什么。

&esp;&esp;他慢慢走近，雾气向两边散开。

&esp;&esp;行至树下时，那人将土拍了两下，转过身来对他笑了。

&esp;&esp;是少年时的席墨。

&esp;&esp;发如鸦翼，面皮雪白，脸颊鼓嫩，桃花般艳丽的眉眼潋滟，十分亲切地看着自己，笑了。

&esp;&esp;“师父看见我的石佩了吗？”席墨挂着微笑，眼中却有困惑，“我明明埋在这儿，现在怎么都找不到了。”

&esp;&esp;江潭停下步子，细想石佩的去处。愈想愈觉不对，心中答案呼之欲出时，即给一阵风卷来的桃花迷了眼。

&esp;&esp;待到再睁眼时，席墨正在很近的地方盯着自己。

&esp;&esp;很近很近，太近了。

&esp;&esp;江潭这才发觉自己一朵香袋般，悬着两腕挂在了桃枝上。

&esp;&esp;他本就比少年的席墨高出一头，这下又被吊高半截，席墨只能踮着脚来凑近。

&esp;&esp;少年人的眼神肆意，黑亮的瞳里映着他苍白的脸。他蹙了眉，正想教人离远一些，猝不及防便被咬住了嘴唇。

&esp;&esp;那一瞬间，江潭有些茫然。

&esp;&esp;下意识往后退避，却被席墨双手沿着颈项牢牢攀住。

&esp;&esp;他的小徒弟竭力踮着足尖，摇摇晃晃地，像是溺水般抱着他，呼吸滚烫地喷吐在他鼻息间。

&esp;&esp;他正要出声，却看少年泛了桃红的眼尾缓缓垂下一行泪来，不由怔住了。

&esp;&esp;这个孩子，在很绝望地亲吻他。

&esp;&esp;江潭全然无法深究这个吻的含义，却失去了抗拒之意般，任由席墨攀着，藤蔓般抚摸自己的肩背与耳侧。

&esp;&esp;席墨已闭上了眼，细细含吮起来，吃糖般舔吸着他唇上软肉。

&esp;&esp;江潭指尖发麻，但看席墨吻得愈发沉醉，还是挣扎了一下。

&esp;&esp;“师父……”席墨喃喃道，“很早之前，我就想这么做了……”

&esp;&esp;他眼角泪痕未干，神情奇异地清澈而虔诚。

&esp;&esp;“师父，我喜欢你。”

&esp;&esp;“很喜欢很喜欢。”

&esp;&esp;“喜欢到每次想起你，心里都痛得发胀。”他说，“你是我舍不得吃的糖，治我的苦，我却死都不敢咽下去。”

&esp;&esp;“痛到受不住了，我就看看你。告诉自己，因为喜欢，所以不怕。”

&esp;&esp;“这份痛，这份苦，都是真的。是我喜欢你的证据。是我的爱。是我的心。”

&esp;&esp;他说，“你摸摸我，好不好？”

&esp;&esp;江潭便落在他怀中，被他捉着手，去摸他的心口。

&esp;&esp;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东西在跳动了。

&esp;&esp;江潭一时愣怔，继而恍然。这里本来有一颗心脏，是被自己祭掉的。

&esp;&esp;抬了眼去，席墨已挑高了身形，一张秾艳的美人面花枝子般压下，额发遮眉，漆眸星点，眼尾唇珠皆晕着一抹绛红。

&esp;&esp;“师父。”他说，“爱与死一样，都是永恒的。”

&esp;&esp;江潭摸不到他的心跳，自己的心却显而易见地抽搐起来。

&esp;&esp;他仿佛感觉到席墨所说的痛苦了。

&esp;&esp;“……这么痛，为何不说。”

&esp;&esp;“因为习惯了。”席墨说，“人生来皆苦，我何其有幸遇到了能治心苦的甜，只想藏在怀里不让人抢去，哪里还会抱怨什么呢。”

&esp;&esp;江潭的泪到底痛出了一行，被席墨轻轻吻去了。

&esp;&esp;“别哭。”席墨说，“别哭了。”

&esp;&esp;遂叹了一口气，垂在他耳畔嚅嚅道，“可是师父，你又是为何哭呢？”

&esp;&esp;江潭一窒，悠悠睁开眼来。顶上白叶沙沙，骞木碎影打落眼底，一如流年逐波，往昔长逝。

&esp;&esp;他心口痛得发麻。手掌抚落时，那颗新凝出的心脏，宛如初生一般，终于开始跳动。

&esp;&esp;须臾之间，他也就终于想起席墨同自己问起的那句诗来

&esp;&esp;——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esp;&esp;卷四 约鬓丝俱老

&esp;&esp;第124章 所思在远道

&esp;&esp;五年好似一弹指便过去了。

&esp;&esp;这一日自午梦中醒来，江潭看到光秃秃的骞木枝间生出了皎洁如月的碎叶。而足尖所指处，已然积起了一汪碗口大的小水洼。

&esp;&esp;这便是人间界的灵源了。

&esp;&esp;江潭抚了抚树干，见它晃了一晃，很痒似的，不由收了手去，“我该走了。”

&esp;&esp;那树枝依依，很是不舍冲他摇了摇。

&esp;&esp;“虽然要去的地方很远，但我们总会再见的。”江潭颔首道，“你既长成，此后人间界也没有什么会伤害到你了。”

&esp;&esp;他回到太阳谷中临时搭起的小沙屋里，将所写的几箱稿子全部收整入袖，又对地上玩苹果的小狐狸道，“雪滴，你阿爹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