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1 / 1）

&esp;&esp;燕斋花究竟还说了什么。

&esp;&esp;斐守岁思考时，旋转着身后的画笔，墨水收敛，一圈又一圈。

&esp;&esp;那个已经透明到快要消失不见的妖，正笑看他。

&esp;&esp;“真好……”

&esp;&esp;斐守岁微微低着头：“好什么。”

&esp;&esp;“好啊……”燕斋花身旁开始聚拢白蛾子，“公子自由自在，不是一件好事吗？”

&esp;&esp;斐守岁沉默。

&esp;&esp;“哪像是她，被该死的‘情’字所困，竟就画地为牢，为的那个负心汉！”

&esp;&esp;白蛾一朵一朵，翅膀上有一两点黑褐色花纹，如被玷污的白花，将燕斋花托起。

&esp;&esp;这一幕，让斐守岁想起早年间，他曾行走徽州一带，偶然路过的镇子。

&esp;&esp;镇子萧条没有几户人家，但他们格外善心，收留了身无分文的斐守岁。而那几户人家之所以没有搬走，全赖了镇中的水池。那个水池很大，池里有一只佛陀手。据镇中唯一的老妇人说，是有一年下了大雨，当地县令决心把石头做的佛像沉在水池底，用来安息苍天。

&esp;&esp;那样做了，可暴雨还是落个不停，下了整整三月。

&esp;&esp;暴雨之后，县令被调，镇子也寂寥了。但佛陀还在，祂生生世世与莲花座在一起，身子全部沉入，又因淤泥，只余下祂的手露在池面上。

&esp;&esp;斐守岁见到佛陀时，也是个雨天。

&esp;&esp;小雨淅淅，雨的雾气在池面上升腾，老妖怪见到那只苍老的手托起了干枯落叶，连着自己都是青苔。

&esp;&esp;黏糊糊的。

&esp;&esp;神思飘得很远，明明是两个不相干的东西，斐守岁却联想到了一块儿，就像神与祂落寞的信徒。

&esp;&esp;看燕斋花在白蛾之中笑说：“他忘干净了，她还记得。”

&esp;&esp;他？

&esp;&esp;斐守岁偏偏不搭理燕斋花。

&esp;&esp;“不过斐公子放心吧，我会好好带走她的，才不会让他们重燃孽缘，徒留没必要的遗憾，”燕斋花又说，“公子不追我？”

&esp;&esp;“追？”

&esp;&esp;“是呀，我要去找他报仇，眼下就走了，公子不着急？”

&esp;&esp;斐守岁背手，言：“与我何干。”

&esp;&esp;“与你……哈哈哈哈！他到头来也是可怜，可怜啊，唯一的旧友，都不怜惜他！哈哈哈！”

&esp;&esp;旧友？！

&esp;&esp;顾扁舟？

&esp;&esp;燕斋花说过的一切，在斐守岁的脑中重新排列，记起了那极其普通的一句：你与那负心汉一块儿入城。

&esp;&esp;负心汉说是已经得道成仙的见素仙君？

&esp;&esp;老妖怪寻着了答案却是不敢相信，若燕斋花故意挑拨他们一行人的关系，只是恰巧选了顾扁舟？

&esp;&esp;眼神逐渐变冷，暖阳也穿不透的寒冰，看向散成白光的燕斋花。

&esp;&esp;“公子终于知道了？”

&esp;&esp;“呵。”

&esp;&esp;燕斋花秉着最后一点虚影：“公子善心大发要救这些女孩子，算是件好事，可公子要是护着负心汉，那我便与公子为敌，长刀入喉，不死不休……”

&esp;&esp;道怪，方才难道不算敌对。

&esp;&esp;斐守岁施法悬了画笔，背后点一滴墨水，悄无声息地溅在与燕斋花一同消失的白蛾上。

&esp;&esp;须臾，见到燕斋花散得彻底，斐守岁才敢松了警惕。

&esp;&esp;他知，眼下救人方为上上策，毕竟天上的那位仙官大人指名道姓叫他帮忙。

&esp;&esp;便转身，看到亓官家的一个一个抱起可怜新娘们。

&esp;&esp;上前，斐守岁柔声。

&esp;&esp;“委屈你了，此事了，你的怨念也该清得差不多，我会放你走，不必担忧。”

&esp;&esp;亓官家愣住，抱着新娘的手停在半空，她呆呆地仰头。

&esp;&esp;“怎么，不愿意？”斐守岁正施法将卡在空中的女儿家解下。

&esp;&esp;亓官家的摇头。

&esp;&esp;“那是为何。”

&esp;&esp;亓官家的不能开口，一面漆黑的脸看着斐守岁。

&esp;&esp;斐守岁：“……你心中所言，我听得到。”

&esp;&esp;可亓官家的没有立马说，反而是停了好一会，等到新娘尽数安放在戏台上时，她才小声与斐守岁。

&esp;&esp;“公子放我走后，我是要去投胎吗？”

&esp;&esp;这是斐守岁第一次听到亓官家的声音，之前的是怨念充斥不算本然。她的声音没有小家碧玉那般，只是低低的，像是一直百依百顺，从来没有想过反抗。

&esp;&esp;斐守岁回她：“是，你没了我的束缚，会去投胎。不过你这一世成了怨鬼，下一世能不能成人，我无法明言。”

&esp;&esp;撩袖，手背拂在新娘的额头上，又是一个怨灵。

&esp;&esp;亓官家却说：“那公子，我若不愿离开，公子可否收留我……”

&esp;&esp;“你说什么？”

&esp;&esp;斐守岁倏地转头，墨发炸开似的飘，衬得他脸色皙白，他看到亓官家的跪倒在地。女儿家因墨水术法变大的身体，在他眼中格外不协调。

&esp;&esp;“何意。”

&esp;&esp;“我、我……”

&esp;&esp;女儿家瑟瑟发抖的样子，斐守岁见了，默默缓下声音：“你在墨笔里待了这些时日，该是知道我的为人，实话实说便好。”

&esp;&esp;话了，亓官家的犹豫良久。

&esp;&esp;“是……是我不想轮回受苦，要是能为公子卖命，哪怕挡刀也是、也是……”

&esp;&esp;“……”

&esp;&esp;斐守岁在给新娘们把脉，没有回头看亓官。

&esp;&esp;亓官惶恐，再说：“我知我是个无用之人，可这几月来的日子却比活着的每一天都痛快。公子！要我再投胎轮回，困于闺阁，我……”

&esp;&esp;斐守岁听罢，笑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