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1 / 1）

&esp;&esp;一瞬间，情绪失控，酸了鼻尖，泪水混合鼻涕稀里哗啦地流起来，不是小孩的脸面哭起来也就丑，无人能起怜悯之心。

&esp;&esp;陆观道知道，他知道就算是哭也要乖乖的，大声哭的话，会惹人嫌。可这儿只有他一人，方圆几百里的地，死的气息盖过了生。

&esp;&esp;他便不再怕什么，背手抹一把擦不干的眼泪，他奋力向下跳，一脚踩碎了灰土。

&esp;&esp;便见槐树背阴一面，有一块方正石碑。

&esp;&esp;陆观道僵了心，空白落泪不止，因没见着斐守岁，他不再管水漫金山，任由大水吞没死人窟的广阔。

&esp;&esp;走到石碑前，缓缓半跪。

&esp;&esp;石碑上累了厚厚一层灰尘，指腹划过，清晰一界限。

&esp;&esp;他道：“怎的不在这儿……还能去哪儿……”

&esp;&esp;石碑空荡荡，荡出了坟墓的署名，拧干了墓主的情意。

&esp;&esp;“我的心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esp;&esp;抽泣声，水声，没有风吹的槐树枝条轻盈地动。

&esp;&esp;陆观道蔫蔫地靠在石碑旁，碎碎念：“会幻术有什么用，还是找不到……”

&esp;&esp;槐树叶掉在他头顶。

&esp;&esp;“难不成……是你不想要他人寻到……”

&esp;&esp;哽咽渐起，陆观道用衣袖捂住嘴，用尽力气不让声音被他人听到。

&esp;&esp;哭的可难听了。

&esp;&esp;哭成一张皱巴巴的脸，像被腌渍的老萝卜。

&esp;&esp;哭了好久。

&esp;&esp;他开始打嗝，开始无法控制地吸气呼气……

&esp;&esp;忽然槐树上有簌簌的声响。

&esp;&esp;陆观道愣愣地听，反复确认没有听错，才敢抬头去看，绿色倒入他的眼睛。

&esp;&esp;“错、错觉？”

&esp;&esp;又是簌簌。

&esp;&esp;陆观道心猛地一颤。

&esp;&esp;他不自知般伸出双手，连他自己都不知晓为何要这般做，哭皱的脸扯出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笑，手僵在空中，像是要接住什么。

&esp;&esp;但树影森森，见不着来人。

&esp;&esp;独独几片槐树叶散在陆观道手心。

&esp;&esp;槐树叶边缘有些枯黄，微微发卷，想是撩了火光。

&esp;&esp;陆观道痴痴地望着槐树，浓绿毫不遮掩，卸在他的眼睛之中。本就是深绿色的瞳，落得更好看了，可惜哭丧得不成样，与那蔫巴绿叶无异。

&esp;&esp;红眼尾嚣张了悲，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观道被谁欺负了去。

&esp;&esp;可惜陆观道仍旧没有长大，是小孩的想法，他吸一吸鼻子，软着声音问槐树：

&esp;&esp;“你、你下来呀，我在这儿接着你，不用害怕，快些下来吧。”

&esp;&esp;谁？

&esp;&esp;陆观道怪道，心中自己问着自己。

&esp;&esp;手臂撑得发酸，也还生生绷着，但他看不清树叶里头的人，心底却开始笃信什么。

&esp;&esp;什么呢……

&esp;&esp;突然槐叶丛间，冒出一个脑袋。

&esp;&esp;陆观道一下子睁大了眼，那就是他要寻的人，一个小小的，长得还没他大的人儿。

&esp;&esp;眉心有红痣，眼睛瑟瑟的，不停往外瞟，可视线一落到陆观道身上又成了温柔与平和。

&esp;&esp;小人儿缩在树冠里头，轻声着来客：“你是何人？”

&esp;&esp;“我……”陆观道只顾将手臂向上凑，“我是谁不重要，快下来吧。”

&esp;&esp;“不要。”

&esp;&esp;小人儿不肯似的摇摇头，“我生在这里，又能去什么地方？”

&esp;&esp;“唔……”

&esp;&esp;陆观道被问到了，心一撇，索性不讲什么大道理，与小斐守岁说，“因为这儿没有花呢。”

&esp;&esp;“花？”

&esp;&esp;“嗯嗯，是花，我带你去外头看花好吗？”

&esp;&esp;“外头……”

&esp;&esp;小斐守岁探出半个身子，扒开树枝与绿，他望向死人窟无际的辽阔，哪有什么花，便是血红与深灰的巨石，充斥了他的眼睛。

&esp;&esp;“我没去过外头，不想去。”

&esp;&esp;“可是！”

&esp;&esp;陆观道想钩住小斐守岁的心思，哪怕他都忘记自己能爬树，能用些手段带人走，“花呀，一片一片成梯的花田，你不想看？可漂亮了，陆姨就带我去看过哩，金灿灿的油菜花，还有蜜蜂，还有种田的老农……”

&esp;&esp;边说边看着小斐守岁，小人儿好像有了兴趣，嘴角勾起。

&esp;&esp;“油菜花不光看着漂亮，等过半月一月的还能收菜籽榨油，榨出来的油好香好香，炒菜最好吃了！”

&esp;&esp;陆观道想起了属于他今生的记忆，那个温柔慈悲的妇人会在庖厨烧菜，而他也总喜欢坐在灶边守着灶火，他渐渐说起来，有了微弱泪光，“这世上不光有油菜花，还有海棠花、海棠花，是……”

&esp;&esp;陆观道说着说着浸泡在了陆家的小院中，有些子哽咽。

&esp;&esp;“是白色的、粉色的、红色也有，好多好多，你要是不出去看看，就错了眼下开花的季节。”

&esp;&esp;陆观道知自己说了谎，寒冬腊月，能见着的不过雪梅。

&esp;&esp;看小斐守岁趴着问他：“我都没见过，你要是骗我……”

&esp;&esp;“不会！”断了小斐守岁的话，陆观道着急证明，“我不骗你！”

&esp;&esp;“为何？”

&esp;&esp;小斐守岁饶有兴趣。

&esp;&esp;“因为……因为……”

&esp;&esp;“你看你，这都回答不上来，不是骗我是什么呢，快点走吧，不要扰我清净。”

&esp;&esp;“不是的，不是的！”

&esp;&esp;眼见着小人儿要将自己缩到槐树里去，陆观道这才意识到自己僵硬的手。

&esp;&esp;他松下手跑到槐树边，努力大声回应：“因为你没有骗过我，所以我也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