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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说什么呀?我到底算什么?”赵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变得混沌一片:“你这是对我的侮辱。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杜誉动了动嘴唇,却没说出话来。
赵捷觉得自己被打回了原点:“你这人真是反复无常。”
“随你怎么说。”杜誉非要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你恼我就是了。”
“不,我才不生气。我要是一气之下跑了,正好遂了你的愿。我没那么傻。”赵捷也开始口是心非。
杜誉想了一会儿:“你怎知道会遂我的愿,不是伤我的心呢?”
赵捷愕然,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也有心吗?你要是有心,湖边公园门口的石狮子都能给捂热乎。”
“你爸妈让你到你师兄这里来,还是希望你能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女孩结婚生子吧?”杜誉岔开话题。
“是。”提到这些,赵捷更加气愤。
“你怎么想的呀?”杜誉问。
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样子,看上去就像个再寻常不过的和蔼长辈。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是故意这么说的?”赵捷突然觉得无比委屈:“你这样让我觉得我的坚持毫无意义。”
“小点儿声。”杜誉瞪了他一眼:“你师兄和你嫂子都在外面呢。”
杜誉的反应让赵捷觉得两人曾经耳鬓厮磨的温存俱是假的,是一场梦也说不定。他抹了一把眼泪:“我今天没有力气继续跟你吵下去,但你不许就这么走了。你得记着,等我养足了精神再去找你理论!”
杜誉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
赵捷本能地反驳:“你扪心自问,你会不会舍不得?”
杜誉表面没什么反应,心里想的却是:
你说得对,我的确是反复无常了。可我又能怎么办呢?
你总怕我离开,但即便我走出去,我的母亲葬在这里、我长辈的心血留在这里、我成长于这里,难道我能与遥城这片土地断了血脉联系?
我这辈子能遇见一个像你这样对我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怎么还敢指望遇见第二个?
小赵啊,对我来说,你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然而这些话是许多年后杜誉缠绵病榻之时与赵捷回忆往事才说的。那时的赵捷早已过了杜誉如今的岁数,添了沉稳与周全,少了冲动与幼稚。
这会儿的年轻人对此无知无觉,他听不出杜誉话里不同以往的情绪,满心尽是委屈。
后来回想起来,赵捷觉得哭笑不得。正如杜誉所说,他怎么还委屈了?
等来等去,终于把人盼了出来。杜誉简单告别后就出了门。宋同走进屋,见赵捷眼睛通红,面有泪痕,他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没事,就是吵了几句嘴。”赵捷忍住哭腔:“师兄,我对不住你和嫂子,给你们添麻烦了。”
“见外。”宋同盯着他,忧心忡忡。
从那天之后,赵捷和杜誉陷入了几天“冷战”。在此期间,赵捷并没有闲着。他终于下定决心要搬出去住,并说服了李淑茵和赵毅。
想起这两年在杜誉那里受过的委屈,他痛哭流涕地对李淑茵说:“妈,你让我自己住吧,我特别想一个人静一静。”
李淑茵抱着胳膊站在他卧室门口审视他:“孩子,你要是不把话说清楚,休想踏出家门一步。”
赵捷心一横:“妈,我什么都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但是人家非但不喜欢我,还总折磨我。你别再催我结婚了,我没这个心思,谁都不想见。”
“真的?”李淑茵狐疑地望着他。
赵捷狠狠点头:“以后等时机成熟了,我一定把人带来给你们见一面。”
他当然说了实话,不过只是一部分实话而已。
八九十年代的社会治安跟现在当然没法比。赵捷搬出去之前李淑茵和赵毅拽着他反复嘱咐,告诉他天黑了就在宿舍里老老实实待着,闲着没事别独自出去乱晃悠,更不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
不过赵捷原本就不是喜欢瞎凑热闹的人,再加上有行李要收拾,第一天晚上他也没有出去的精力。
好不容易勉强把东西收拾整齐,他洗过澡刚想睡觉,却听见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赵捷疑惑地放下毛巾,走到门前问:“谁呀?”
“是我。”门外响起熟悉无比的声音。
赵捷的心跳漏了一拍似的。他立刻打开门,只见杜誉一个人站在走廊里,灯光昏黄,四目相对,静默无声。
“你怎么来了?”他立刻把人拉进屋。
“来看看你。”杜誉四处打量着。
赵捷关上门,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咱们好几天没说话,你怎会知道我住在这里?”
“省京剧团就是个大熟人圈子,我不想知道都难吧?”杜誉毫不见外地给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环顾四周:“条件还不错,毕竟是二人间,你自己住是绰绰有余了。”
赵捷站在一旁盯着他,看他花白的头发和清俊的面容,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的身边:“我还以为你得再气一阵子。”
光线昏暗,带着浓郁桂花香气的晚风穿过打开的窗户,给屋里平添了些许旖旎与暧昧的气息。赵捷移开了视线,片刻之后被杜誉拽着领子弯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