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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楚更多。
心里原本正在疯狂生长的枝桠开始控制不住地分岔。
林景舟深吸一口气,垂着眸,“当初去波士顿其实不是我的本意……”
话还没说完,疯狂生长的枝桠化做未名的力量,佟霖靠近一步,闭上眼睛,迅速地在林景舟的唇上一碰。
唇与唇接触的时间太短,还没来得及反应,佟霖又坐回原位。
而后她握住毛毯的手在颤抖,声音更是颤得不行,控制不住地结巴。
“这是……”
“我的本意。”
新年快乐
“我已经和你父亲提出协议离婚了。”
“嗯。”
林景舟的声音干涩, 没有一点生气,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进食,也没有力气再去猜测这样每年都会重现两至三次的话语的真实性。
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打算得到回应, 继续自顾自地通知:“你父亲已经安排妥当,你下个月启程前往波士顿重启课题。”
林母的声音落下,电话里只剩下死寂般的沉默。
无声的对峙。
是林景舟的态度, 是林母的惯用伎俩。
最终他还是缓了缓语调, “不用了。”
“你的意思是不去?”
林母的声线高了几分,尖锐的嗓音划过鼓膜,随后林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又恢复往日对待学生时的温柔模样, “这件事你要想清楚。”
下一秒, 电话被林父接起, 林父做了一辈子大学老师, 声音里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威严,“现在学校已经暂停你们课题组的实验许可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林景舟的思绪凝固,反应迟钝, 这样的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 他甚至有点沉迷于身体不自觉的慢节奏。
他只说:“学校会调查清楚的。”
对面的人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 反问道:“这是你老师个人的事,难道学校多耽误一天出结果, 你的课题就一直停滞不动吗?”
“从你爷爷开始, 我们林家就没有延毕的人,林家丢不起这个人。”
“这事儿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博士毕业本来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平均毕业年限是在四年到六年,大部分人都会根据课题进展具体情况来弹性调整就读时间。
任何人都能申请延迟毕业, 但林景舟不行。
任何人都能选择自己的未来,但林景舟不行。
他的爷爷是中国最早一批材料学家,国内高分子材料学的开拓者之一,科学院、工程院院士;外公是中国著名科学家、金属材料学专家,工程院院士;父母也是相关专业的教师。
在外人看来,这样家庭出生的孩子,人生自带无限光环。林景舟有着人人羡慕的家境,有着一副上天眷顾的好皮囊,而延迟毕业会被钉在耻辱柱上。
林景舟的人生就是一条既定的轨道,他是轨道上定好时刻表的火车,科研是终点站。
他是谁不重要,是哪列火车也不必在意,重要的是需要一趟准时准点出发到达的列车。
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
林景舟生来早慧,不仅很早就明白自己必然走向科研这条路,在内心深处也很敬佩像林老爷子这样为了科研事业奋斗一生的人,并愿意为了这样的目标承受一切来自父母的高压。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大约是在研三的时候,常年患有高血压的林老爷子突发脑溢血,出血量大,出血点在极度危险的脑干处,昏迷半个月的林老爷子最终在icu病房医护人员的照顾下慢慢转醒。
自幼由爷爷奶奶带大的林景舟,不放心在国内的林老爷子,向父亲提出留在国内读博的请求,却被无情夺回。
“因为爷爷的病,你已经耽误了本硕的七年,还选择在国内读博就是在葬送掉你的前途。”
国内双92高校的青年教师招聘最低要求也需要国外高校就读与就职经验,当然林景舟也有其他选择,比如gap(间隔年)一年,等林老爷子的病情基本好转后再前往。
但林父坚决不肯松口。
林景舟有时想想,林父的这话究竟是为了他,还是为了自己的薄面和自尊。
林父的一辈子活在位于金字塔顶端的长辈的阴影下,毫无天赋却也硬着头皮报考材料学,咬着牙准时毕业,却在学术上毫无建树,磕磕绊绊一辈子也就评上了副教授。
他自负到以为可以用小辈的天赋和成功弥补自己的碌碌无为,却殊不知为学术论的丑陋嘴脸更是狰狞。
林景舟还是坐上了前往的航班,他渐渐不懂科研的意义,甚至不明白他是在抗拒科研还是在抗拒固执己见的家庭。
博士二年级这年,林景舟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向学校提交了gap申请,申请没什么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原因无他,学系主任是林母的博士师兄。
同年夏天,他的博士导师被同僚构陷贪污科研经费,实验室被查封,课题组所有人都在等待学校的调查结果。
林景舟在导师的推荐下独自前往波士顿实验中心继续开展课题,成为实验室第一个离开的人。
初到波士顿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景舟活得就像是潮湿地下室里苟且的蚯蚓,在暗无天日的土壤里苟活。
即使他居住的高级公寓是波士顿的地标性建筑,即使阳光也从来不吝于照射至三十七楼的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