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0节(1 / 2)
一旦做的好,擢升是自然的事,就算是遇到什么困难,也有金濂这位刑部尚书顶着。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天子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一个惊喜。
右都御史巡抚陕西,山西,大同等处……
这个份量,可不是一般的重!
别的不说,右都御史巡抚陕西,这个官位,时至今日尚是空缺的状态,在此之前,担任过这个职位的,上一个是吏部尚书王文,再上一个,是左都御史陈镒。
当初朱鉴曾经是这个官位的有力竞争者,但是后来,他被调入京师,领命出京,出使瓦剌,这个机会,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
所以对于杜宁来说,这个任命,虽然是外调出京,但是的的确确是提拔,有了这一层履历,他再回京,至少也是次辅起步。
即便是单纯从级别上来说,右都御史是二品官员,已经和七卿大臣,内阁辅臣平级而论了。
所以这个任命,毋庸置疑是擢升,而且,是特恩的擢升,由三品直升二品,若非只是循例加衔,且是外调出京,势必会引来一番弹劾。
但是,杜宁在短暂的喜悦过后,心中却莫名的升起一股焦躁的感觉,不知来由,以至于,他整个下午,原本该将手头的公务整理好,准备给后继者交接,可直到傍晚下衙,他都没有处理一件公务。
这番表现,也使得底下的官员们都变得小心谨慎起来,一下衙就赶紧溜了。
迎着碎金般的夕阳,杜宁从大理寺中走出来,踌躇片刻,到最后,还是吩咐小厮,道。
“去陈尚书府邸!”
现如今圣旨还未下达,但是天子金口玉言,基本上不可能会出什么意外,所以理论上来说,杜宁和陈循,已经是平级的关系。
但是,无论是杜宁还是陈循,显然都没有要改变关系的意思,杜宁在陈循面前,仍旧恭敬的执弟子礼,陈循也并没有要跟杜宁平辈以待的意思。
陈府的花厅当中,呷了口茶,陈老大人抬头看了看天色,看着行礼过后,刚刚直起身子的杜宁,笑道。
“来得还不算晚!”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杜宁却心中一惊,立刻端正的神色,道。
“还请老师指点迷津。”
“坐吧……”
陈循随意摆了摆手,待杜宁落座之后,他方才饶有兴致的望着杜宁,问道。
“感觉出不对来了?那就说说吧!”
杜宁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道。
“老师洞察人心,谋定朝局,学生不及也,但是,此番陛下提拔若此,学生再傻,也知道登高易跌重的道理。”
“右都御史……”
苦笑一声,杜宁的脸色有些复杂,道。
“陛下的这份信任,可不轻啊!”
“怎么,怕了?”
陈循的脸色倒是平静,抬头看着杜宁,轻声反问。
见此状况,杜宁立刻正色,道。
“老师明鉴,为社稷故,学生自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整饬军屯,乃利国利民之举,虽然艰难,但正因如此,才需要忠直之臣挺身而出,朝廷既然有命,学生岂有惧意?”
这番话说的义正言辞,但是,显然陈循并不满意,依旧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此状况,杜宁缩了缩头,声音有些变小,道。
“整饬军屯的大政,毕竟是陛下亲自推行,有于少保和金尚书坐镇,再繁难的事,学生觉得,也都是能解决的。”
“既然如此,你来寻我作甚?”
陈循淡淡的反问了一句,顿时噎得杜宁说不出话来。
踌蹰片刻,杜宁的脸色也有些迷茫,道。
“学生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安……”
“为何不安?”
陈循看着杜宁,却并没有像杜宁期望的一样,为他‘指点迷津’,而是不停的反问。
这一句话,杜宁却回答不上来了。
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不安到底来源于何处……
二人就这么坐着,陈循也不着急,一口一口的抿着茶,就这么等着杜宁想清楚。
对于这个学生,他是极看重的,正因如此,过往时候,他给了杜宁太多的教导,可朝堂之上,总不能一直靠着别人。
尤其是,杜宁想要继续往上走,那么,他就必须能够有属于自己的为官之道。
陈循告诉他的,是陈循的东西,但是有些东西,得靠他自己来悟!
这番用意,陈循并没有对杜宁说,可多年的了解,杜宁心里明白,自己这位老师,一贯做事是有自己的深意的。
所以,他并不追问,而是跟着陈循的思路,开始思考起来……
他为什么会感到不安呢?
是因为骤然提拔,受到了太多的关注和恭维吗?
这个念头一升起,杜宁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好歹在这朝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虽然不敢说已经练就了一副平常心,但是,也不会因为一时的提拔,就惴惴不安。
哪怕这个提拔,是超过他想象的超擢。
那么,是因为整顿军屯的大政会遇到重重阻力,所以他畏惧忧避吗?
或许有,但是,肯定也不是主要的原因。
杜宁刚刚对陈循说的话,虽然听起来冠冕堂皇,但是,也并不真的是假大空的话。
杜寺卿,现在应该称杜巡抚了,在翰林院当中,他虽然才学出众,资历也颇深,但是,每一项都不是最拔尖的。
之所以能够得到陈循的看重,其实很大程度上,和他的性格有关。
杜宁的身上,带着浓重的文人意气,从这个角度而言,他其实和于谦有些相似。
但是,杜宁最大的缺点在于,他不纯粹。
他身上既有为国为民之志,也有追求宦途之念,更是一个在意士林声誉之人。
可偏偏,他又没有办法做到像于谦一样一心为国,不惜己身的大公无私,也无法接受自己像徐有贞一样汲汲营营,更没有萧镃这样失去名誉如同失去性命的勇气。
他的性格矛盾而犹豫,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更倾向于听从陈循这个老师的指点和建议。
一念至此,杜宁的心中隐隐有了明悟,踌躇片刻,他惭愧的低下头,道。
“学生太依赖老师了!”
他其实并不是对骤然提拔而感到不安,也不是因为即将面临的局面太过复杂而想要退避。
之所以会感到烦躁,原因很简单。
这次天子的任命,很明显并不是临时差遣,而是一个长期任命。
换句话说,自此以后,杜宁要告别自己入仕以来长久适应的环境,去到地方任职。
过往的时候,杜宁也出京办过差,但是基本时间都不长,可这一次,他出京之后,所有的事情都要靠他自己扛起来,不仅仅是陈循,他所失去的,还有他的同年们,熟悉的同僚们。
地方的政务他不畏惧,但是,他畏惧的是这种单打独斗的方式。
这是他入仕以来,从没有接触过,也从没有试过的方式,他所有的人脉,过往的经验,到了地方上,几乎全都要推到重来。
杜宁固然有雄心壮志,也对宦途十分渴望,但是,他又在意士林名声,又长年在陈循的庇护下,所以进取心不足。
这种矛盾的心态,表现出来,就是不知来由的烦躁和不安。
但是,想清楚了这一点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