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宋思琪（1 / 2）

我从小就知道爸爸不喜欢我。

从我有记忆以来爷爷是我的第一个家人。但是爷爷在我三岁前就去世了，留给我的也只有片面的模糊的印象，还有一想到他就很温暖的感觉。

我是爸爸放养长大的，其实我知道在和宋思琪一起生活之前我有一个哥哥，他大我一岁。我们很少见面。

根据我的观察爸爸非常喜欢哥哥，他总窝在爸爸怀里和爸爸说话，爸爸也会抱着他亲他。我也想让爸爸这么抱着我，亲亲我。但是没有，从来没有，爸爸甚至有点讨厌我。

直到某天哥哥消失，依稀记得当时家里乱作一团，爷爷也撑不下去一直在医院，我每天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坐在家里，那种滋味真不好受。

后来保姆告诉我爸爸晕倒了，醒过来的时候需要我去医院，我看到病床上的爸爸满脸的胡茬，很惨淡的光景。

这些都是在我快三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我的记忆力从小就比别人好。

爸爸在我面前哭，他哭的真伤心，我这辈子可能只会见到他这一次哭。然后他拉着我的手问我需不需要一个伴。当时我是疑惑的，为什么以前哥哥不能是伴？为什么我一定需要一个伴？

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这是爸爸第一次给我选择。

于是一个月后爸爸接来了一个小男孩，和我同岁。这个孩子看着真笨，什么也不会，上厕所不会睡觉也需要人陪，但是总算家里有人能和我一起玩。

爷爷也在那时候去世，我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听到他的消息他已经躺在了墓园，我抱着一捧花站在爸爸旁边。

爸爸看着比上次见他还瘦，而且我要很努力的仰视着看他。他摸了摸我的头，叫我给爷爷的墓碑鞠三个躬。

我弯了三下腰，和爷爷照片里的眼睛对视，这一刻我不由自主大哭起来。在我人生的第二年就经历了生离和死别，尽管和哥哥不熟。

我还记得回到家爸爸就进了书房，保姆给我换了衣服后也不再管我，我站在客厅发愣，宋思琪跑过来牵着我的手，他叫我看他搭好的积木。

我看到拼接的乱七八遭的城堡，丑死了。他夸张的在我面前哇哇叫，笨的走路还磕磕绊绊。

“哥哥，好看吗！”他挥舞着手臂。

我坐在一旁推翻了他的积木：“好丑。”我说。

这件事的最后以他边哭边继续拼积木而告终，他一遍抹眼泪一边流鼻涕。我还记得他穿的红色裤子，即便同岁也还是比我小一圈的身影。

我们一起上了幼儿园，一起上了小学，一起上了初中，又升到了同一所高中。

爸爸很少管我们，他这几年除了在公司家里还到处奔波从不放弃的找着哥哥。哥哥，这个永远悬挂在家里的禁忌。

我见过爸爸半夜在客厅喝醉的样子，当时的他真不像我爸爸，衣服凌乱神态癫狂，我不敢上前碰他甚至和他搭话，这个样子让我恐惧。我站在楼梯口望着他，他总是喃喃的叫着名字，是哥哥的名字。

我也见过他不睡觉只坐在客厅抽烟的丧气模样；还有通宵亮着灯批改文件或者偷偷哭泣。

令我最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天晚上他吃掉了一整个奶油蛋糕。囫囵的吃，像个怪物。吃完过一会一定会吐光，几乎每年这样。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想着上一年的他的样子睡不着而起来继续偷偷看他。

哥哥就像一条粗壮的铁链将爸爸勒住让他一辈子逃不了。

人是渴望被爱的，我尤其是。

当我无法获得爸爸妈妈的爱的时候我只能从身边的人下手，而宋思琪刚好需要我需要的东西，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我想只有我加倍对他好他总能给予我更多。

我也喜欢看着他变成我想要的样子，喜欢宠着他以此达到我的目的，我的更多的不知去向无处安放并且没人接纳的感情我都给宋思琪。我们之间拥有除了爱情之外的所有关系。

他叫我哥，我叫他小琪。

宋思琪被我浇灌的跋扈任性而且自我意识过剩，同时也敏感自卑害怕被抛弃，总想成为一群人的焦点。

我的蠢弟弟。

也正是因为这样爸爸挥舞起了他的皮带将我们抽的皮开肉绽。

这件事实说小不大也不大。初一某周五，宋思琪在放学的时候为了找回早上失去的面子羞辱了一个男孩，那个男孩比较胖，而且父母双亡，家里只有一个奶奶。

事情起因是宋思琪自习课偷吃被老师看到，但是宋思琪拒不承认，老师为了辩驳他随机指了那个男孩，男孩说宋思琪确实吃了东西。老师说宋思琪不仅违反纪律还撒谎成性，叫到办公室被敲了几棍子。

我一开始并没有在意这件事，宋思琪一回教室就抹眼泪，而且男孩说的是事实。

但是晚上放学他指着男孩侮辱男孩的父母和奶奶和本人，并且说要他好看。

男孩觉得很害怕因为宋思琪在学校一直呼朋引伴，孤立人也很有一套。所以当第二周来临男孩假装出了门上学但并未来到学校。老师家长找了一天，最后在公园的树林里找到他。

后来问来问去终于问清楚，第二天爸爸被叫到学校。

我也没想到能这样，宋思琪以前干过不少这样的事情，没发生过什么，我也默许他纵容他。这次看到爸爸没什么表情的站在办公室盯着一旁罚站的宋思琪，我终于觉得害怕，我是从犯，往深讲我还是主谋。我难辞其咎。

宋思琪被带回家要求反省一天，当我晚上回到家推开门就看到跪在客厅的宋思琪。不知道跪了多久，他一抽一抽的哭。

刚放下书包，爸爸从二楼下来，他仍穿着白天的衣服。

“跪下。”他对我说。

我跪在宋思琪旁边，地板可真凉。

我看到爸爸手里攥着一条皮带，向我们走过来。宋思琪也看到了，我感到他打了个颤猛地拉住我的手臂。

“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宋思琪哭着说。

我这个蠢弟弟，什么也不清楚。爸爸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失踪”“走丢”这种事情。

“错哪了？”他站在我们前面问我们。

“错……我不该骂他不该说他爸爸妈妈他家人，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宋思琪抹着眼泪怕的打摆子。

“还有呢？”

“还有……还有不应该上课吃零食撒谎……”

“还有呢？”爸爸绕道我们身后。

“还有……还有……”宋思琪噎住。

宋思琪还没想到，爸爸已经抽在他后背。宋思琪痛的惨叫。

“还有呢？”爸爸继续问他。

“啊，还有，我再也不欺负同学了我错了……”

“宋思淼，你说。”爸爸点了点我。

“我不该纵容宋思琪犯错，不该在需要出手的时候旁观，不该成为从犯，不该总是惯着他，更不该在寻找同学的时候没有帮忙。”我的后背被抽了火辣辣的一皮带。

“要是那个小孩没被找回来呢？要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呢？你们这样多久了，让他怕成那样。我平时不管你们，但不是我死了。”

我们跪着的皮肤冻得我们发痛，挨打的地方又热，冰火两重天，宋思琪还在一边哭哭啼啼。当天晚上我就发起了烧。

我很久没生病过了，讽刺和费解的是眩晕混沌的脑子里我想的是哥哥的样子。他被爸爸抱在怀里，他跑在院子里追蝴蝶，他被爸爸拉着擦汗，他在爸爸怀里咯咯笑。

我真是疯了。

自那以后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