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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简单同大家讲了一下现在的计划,正打算说具体的安排,突然听到“砰!”的一声,405寝室的房门被人一把拉开,重重撞在了墙上。
李亦澜站在门后,两眼通红,头发散乱,看上去狼狈而又憔悴。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醒的,刚才他们的话又听到了多少,只见她直勾勾盯着司予,一字一句道:“我不同意。”
起初的惊讶转瞬即逝,司予平静地对上她的目光,却不躲不闪,眼神干净而坦然。
李亦澜试图从他的眼睛里挖出点什么别的东西:愧疚、怜悯、心虚、伪善……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只是站在那看着她,像是在自然而然地向她陈述一个事实:我知道你不同意,可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那样的眼神下,李亦澜整个人瞬间就彻底崩溃了下去。
她一只手扶着门,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不同意!她杀了纪承!那个人、那个怪物杀了纪承!她把他给、给……”
说到这里,她几乎泣不成声,哽咽难言,钱晓钰赶忙过去想要扶她,却被她一把挣开了:“滚开!你们这群吃人血馒头的东西!我男朋友昨天晚上刚死,你们今天就商量着给凶手过生日?!你们还是人吗!”
她说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冲上前去一把拽住了司予的领子:“特别是你!枉我之前还一直那么信任你、感激你……
“司予,你的血是冷的吗?啊?”
司予对上那双布满血丝的、困兽般的眼睛,心里倏而升起了一股怎么也压不下去的、自虐般的欲/望,像是有一个一直被禁锢在他体内、掩饰在温和外表下的冰冷灵魂挣脱了枷锁,于虚空中投下讥诮的目光。
那个魔鬼般的声音在耳边引诱着他:开口吧,把最伤人的话都说出来,把一切粉饰的太平都恶狠狠地撕碎……
几乎是魔怔般的,司予动了动嘴唇——
就在这时,一旁的秦夺却如有所感般地走上前,一把拉开了李亦澜的手,沉声道:“李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不了——”李亦澜想要甩开他,可是那双手却始终铁钳般紧紧攥着她,她无比愤恨地回过头,骤然对上了秦夺那双冷灰色的眼睛。
秦夺的视线如一道铁丝般钉住了她的瞳孔,一字一句,又沉声重复了一遍:“李小姐,请你冷静一点。”
鬼使神差地,对上那双笼着冷雾般的眼睛,李亦澜满腔的激愤像是终于被扎破了一个小孔的气球,一点点泄了出去。她的目光茫然而悲哀地从众人脸上一一划过,到最后,终于整个人都失去了骨头一般,瘫软地往下一滑。
秦夺使了个眼色,松开手的瞬间,江欲燃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
“没事了,没事了……”江欲燃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一只手一下下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极尽温柔地安抚着,“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了杀掉那个怪物,给纪承报仇,不是真的要给那个怪物过生日……你放心,我们这次一定不会让怪物活着出去,再害更多的人的,好不好?”
昨天夜里的雨一直下到现在也不见歇,天色一片阴沉,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所有人都在看着李亦澜,只有秦夺偏过头去,看向了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那儿,一言未发的司予。
对方垂着眼站在那,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如果自己刚才没有出声阻拦,司予大概会说出什么无法回头的话。
……但他也知道,明明只要司予愿意,他几句话就能把李亦澜哄好。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司予忽然抬起了眼,都这种时候了,竟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里带着两分苍白与疲惫,他仿佛这一刻才从刚刚那个魑魅魍魉的幻觉中抽身出来,看着在江欲燃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李亦澜,良久,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给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但总有一些事是非做不可的,大家都是人,每个人都想活,希望你能理解。
“……如果你理解不了,那我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只是理解了。”
说话这句话,他欠了欠身,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四下里漫起一股灰蒙蒙的水汽,那道修长纤细的背影映着廊外的雨幕,不知为何,看上去让人觉得……
似乎格外孤独。
递刀
李亦澜抬起头,怔然看向司予离开的方向。
什么叫做每个人都想活……?难不成没有给那个杀人为乐的怪物庆生,他们就都得死么……?
秦夺深深看了她一眼,不知怎的,从前天早上在阳台上听司予说完那席话,他就不再想对人说出“节哀顺变”这四个字了。
而其他再多的道理,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而虚伪。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看向江欲燃,简单地留下了一句:“照顾好李小姐。”
随后转过身,渐远的脚步融在雨声里。
一场闹剧便这样散场。
司予站在宿舍楼大门前的弧形台阶上,仰起头,看着漫天的雨线如同永无止境般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身后传来一道不徐不疾的脚步声。
那脚步在他身边站定,紧接着,司予闻到了秦夺身上那道冷雪般的清冽气息:“我以为你会直接出去。”
司予笑了笑,应道:“我这件大衣挺金贵的,沾不了雨。”